春天，山楂花开了，青枝绿叶上托着一坨坨白雪，每一坨白雪由密密麻麻几十朵雪花堆成。雪化了，雪花变成了一个个青皮小果。夏天，我坐在山楂树下，躲避着炽热的阳光，仰望那青皮小果，看着它一天天长大。终于，秋风老了，那绿叶再也罩不住那一爪爪的果实，它们像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孩子，涨红着小脸，顶着留在头顶的乳痂，整个土坡燃烧了起来，山楂熟了。记得我很小的时候，身体不好，肚子老涨。有一次，父亲给我买了盒药丸，一共十粒，每粒像秋天地里的马泡那么大。剥开裹着的腊纸，露出黑褐色的丸子，小心咬一点，有点苦，夹着酸和甜，不爱吃药的我居然把它吃了，而且很爱吃。后来，肚涨好了，想起来还想吃，但，没那福分。长大了才知道，那叫“山楂丸”，是山楂和几种中药材秘制而成，从此，和山楂有了不解之缘。中学毕业之后，第一份工作也和山楂有关，那是在供销社的加工厂。每当山楂熟了的时候，车间里到处堆满一包包鲜红的山楂，像山一样。大家忙碌着，有的去核，有的熬煮，有的打浆，有的将熬煮好的稠浆摊到特制的模板上，还有的在烘焙。经过我们的辛劳，一块块山楂糕，一打打山楂片做了出来。看着酸酸甜甜入口即化的山楂糕和山楂片，嘴里便生出了涎液。但，谁也没有吃一点一口，大家都在小心地呵护着自己的工厂。如果，你一口我一口，吃掉的不是山楂糕山楂片，而是自己的工作和饭碗。后来，尽管我们百般呵护、抗争，工厂还是改制成了私人企业。老板拆了厂房，搞起房地产，我们也成了“盲流”。那时，县里机械厂的一个工人，嗅到了山楂的味道和商机。他利用我们山里的山楂，办起了饮料厂，生产的“红果美液”成了所有红白大事的必有品。宾馆、饭店、商店、小卖铺等，从城里到乡村无处没有它的身影，红极一时，还远销他乡。如今这位工人，已经成了董事长，坐拥亿元资产。那些年，随着山楂市场的拓展，仅有的山楂资源有限，山楂的身价越来越高。于是，山上、平原都兴起了种植山楂的热潮。待等大量的山楂上市后，才发现市场是多么的脆弱。到处是堆积的山楂，到处是楂农的眼泪，山楂卖不掉，一个个切成片晒干，卖给医药公司。切一天卖的钱还不如打一天工挣的多，胳膊、手累得又酸又疼。山里的山楂没人摘，烂掉了，平原的山楂树砍掉了，又种上了粮食。我爱吃山楂糕，特别是用山楂糕做的山楂醪汤。酸酸甜甜，放进几片切碎的苹果粒，熬出来就有苹果的味道。放几瓣桔子，就添了桔子的芳香。大鱼大肉酒足饭饱后喝一碗，既消食又解酒。有朋友来，买了鸡鸭鱼肉，不忘买块山楂糕。那山楂糕红得鲜艳，比那时我们做的颜色亮丽，吸人眼球。放在嘴里耐嚼，味道比我们的也酸甜，就是做汤时不太好揉碎。朋友来时捎了几袋山楂球和山楂条，说在药店买的，卡上的药费花不完，又不能提钱，就买成了山楂球、山楂条，反正大人小孩都爱吃。看那颜色和我买的山楂糕一模一样，红得鲜艳，上面还粘一层白砂糖的颗粒。拆开，拿在手上很有弹性，嚼在嘴里碎了也不融化，但，味道确实很美。我感到纳闷，为什么那时我们就做不成这样子呢？按图索骥，几经周折，总算找到了那家厂子。厂子不大，看门的人不让进，时常关着大门。我在门口守了几天，正是山楂收购的季节，没见进去一车山楂，却见每天大车小车地向外送着山楂制品。后来，看见收破烂的进去，收出的是各种的包装，有淀粉、明胶、色素、香精等。原来此木非彼木，以后再也不买这些东西了。年青的时候，经常见一些人在山楂成熟的季节，肩扛一柄稻草耙子，上面密密麻麻插满一串串红溜溜凝结着冰糖的山楂葫芦。沿街穿巷，高声吆喊着“冰糖葫芦唉—”，音调高昂洪亮。听到叫卖声，五毛钱买一串，手拿着嘴捋着，咀嚼着一个个裹满冰糖的山楂，嘿，那叫一个美。现在很少见了，代之的是一个个季节小店、闹市口的固定摊位或骑着电动三轮车，上面放着玻璃罩子，罩子下的盘子里摞着一串串红亮的串子，还有又大又红的山楂上，一个个沾满白色的绵糖。一边走，喇叭一边响“冰糖葫芦，糖炒山楂！”声音传得很远。漫步在公园的步道上，望着土坡上的一片山楂林，叶子已经落尽，只剩下一树树的红山楂，有的已经落下烂掉，几个老妇人在地上捡拾着。那片山楂林原本就是为了春夏赏花，秋冬赏果而植。她们说，这山楂果小，皮薄，籽多，没人要，觉着烂掉可惜了，拾些回家晒干，煮肉的时候放几颗，肉既熟得快，味道也好。煮成水，放点糖，比买的饮料好喝多了，而且帮助消化，活血化瘀，还能降血压。从公园回来，路过一家药店，想起小时父亲买的山楂丸，便进去买一盒。包装不一样，味道还一样。拿着褐色的大丸子，看着组方上的一味味药材，觉得那不是药材，那是人生百味。有人想坚守着它却不能；有人抓住它掘了第一桶金，成就了人生辉煌；有人因它伤痛地流泪；有人利用它，利欲熏心，坑人利己，做着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；有人实实在在，虽不能大富大贵，但仍在一心一意地做着……嚼着山楂丸，感觉这里面融入了太多的味道。本期作者

王末已，男，年9月出生，修武县城关镇关爷庙村农民，中学时即热爱写作，年代中后期，有作品见诸《河南农民报》《河南科技报》《焦作日报》，后因生活所迫搁笔二十余年。年6月初重新开始写作。

百家岩稿酬与奖励

本



转载请注明地址:http://www.shanchaa.com/myzz/5643.html